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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去年上半年,香港就开始议论征收消费税的事,报上断断续续,电视里时起时伏。最近,又进入新的议论高潮,可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笔者也莫衷一是。但议论归议论,实际上到现在为止,一分的消费税、销售税也没征。
一向认为,香港的税负是极轻的。港英管治时期和回归以后,政府都以此为荣,借以吸引全世界的客商。但从市场的实际感觉看,香港市面商品的价格,特别是日用消费品的价格还是挺高的。主要原因不在税上,而是包括铺租、人工等费用太高,物价这条“船”也就随“水”而涨了。
开征消费税、销售税,直接目的是降低乃至消除连续出现的政府财政赤字。按常理说,这似乎无可非议,政府的钱不够花,税负本来又不高,适当加点儿就是了。在许多地方,从来就是这么运作的,加税、加费就是一句话的事儿。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也麻木了,谁也没怀疑有什么不合适,就是“有想法”也没人愿意说出口。这里却偏偏不能按一些地方的“惯例”办。老百姓和那些“义务”代言人,非问出个子丑寅卯不可,而且还要拉扯出一大堆看似“不相干”的事儿来。反正是不让政府轻易掏老百姓的钱袋子。
那些牵带出的“事儿”,看似“不相干”,其实又都紧密相连,让你躲不开、绕不过,非正面回答不可。比如,有人批评“政府不重视节流、只想开源”,认为应首先检查钱是怎么用的,哪些可以不用或少用;比如,认为征收消费税、销售税会进一步推高营商成本、降低香港的购物吸引力和竞争力;再比如,认为不解决早已存在的“官肥民瘦”问题,增税只能加剧社会矛盾。还有的干脆重提政府机构改革、公务员队伍精简、官员薪俸适当降低等意见。这些议论,有的出自寻常百姓之口,有的刊载、播放于报刊、电台、电视台之上,还有的就是立法会议员们的直接陈述。去年和今年,被立法会“否”掉的加税、提费方案有好几桩。
最近,港府公布了近几个月的财政赤字———200多亿港元!针对“开征消费税”的建议,这次倒是“财爷”———特区政府财政司司长梁锦松主动“灭火”,认为就香港目前的经济状况看,不是增税的恰当时机。
关于加税的议论,看来还得继续下去。到底加还是不加?最后结果关系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自然谁都关心;而笔者更为感兴趣的是“得出结果”的整个过程,那个“拖拖拉拉”、“议论纷纷”、“七嘴八舌”的漫长过程。这个过程,实际是个发扬民主的过程。其间,不能说全香港的680多万人都开了口,但与之有关的方方面面、七七八八的看法、意见,都得到了充分的表达;赞同的,反对的,折中的,都公开亮出来,反反复复地进行了碰撞、交锋。官方可以充分地体察民意、倾听呼声,较为从容地检讨方案的不足,研究完善的办法,选择出台的时机。这个过程,实际又是个为新举措消除思想障碍的过程。经过一段时间的公开议论、争论,民众想说的说了、想“骂”的“骂”了;政府的意图、方案的内容、社会各方的反应,实行新举措的利弊、得失,大家都了解得清清楚楚。真到开征消费税、销售税成了定案时,即便还有反对的,实施的阻力要比“突然出台”小得多;因“不清楚”而抵触、“未被预先告知”而反感的人,会大大减少。有人称之为“能量提前释放”。
其实也不光是“加税”,近几年来,几乎所有涉及公众利益的事,香港都要经过类似的酝酿过程。最近,政府又就赌球合法化问题向全社会发出了公开咨询文件。而在这之前,围绕这个话题,官员、学者、赌球爱好者、教育界人士以及学生家长,已经沸沸扬扬地议论了好几个月了。从公开咨询到最后拍板,可能还要经过很长时间。各个方面还可以把形形色色“相干的”、“不相干的”事儿都扯出来,尽情地陈述、评说。等到各种意见基本实现“妥协”,达成某种共识的时候,有关决策也就会应时“出炉”了。
在决定一项新政策、新举措之前,先公开“放风”,发动民众对准“靶子”,敞开议论,品头论足,批评“谩骂”,诊断开方。这种做法看似“自找麻烦”,实际非常高明,远比那种神神秘秘的闭门造车,小范围的调查、研究、谋划,民主得多也科学得多。主动“提前释放能量”只是“麻烦”点儿,而“能量憋爆”带来的损失往往是很惨重的。
香港的成功实践证明,涉及公众利益的事,社会参与度越广,铺垫、酝酿得越足,实际办起来就越顺畅,居心叵测想钻空子搞鬼名堂也越是不容易。当然,这得有个大前提,就是当政者确实真心实意地当群众的公仆,而不是当老百姓的主子。因为,像过去港督那样高高在上、一手遮天的主子,是只喜欢鸦雀无声和一呼百应,而绝不习惯于吵吵嚷嚷、七嘴八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