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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专业的偏见,我认为20世纪人类经济社会最重大的制度性变化是,世界各国放弃了金本位和银本位等商品本位制度,采用了信用本位制度。这一货币制度的根本性转变,使世界经济的基本面貌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并且还将在21世纪继续产生重大影响。
放弃金本位制是一个渐变和突变相结合的过程。第一次世界大战引发了国际金币本位制的崩溃,战后英国、美国和法国等工业化国家试图恢复战前的典型金本位制度,终因力不从心,从而采用了金块本位制、金汇兑本位制等变形的金本位制度。尽管如此,也难以克服金本位制内在的缺陷,20世纪30年代初金汇兑本位制度崩溃,出现了“英镑区”(SterlingArea)和“美区”(DollarArea)等国际货币体系多元化的格局。采用银本位制的国家则因白银价格的急剧大幅度波动,无法维持物价稳定和国际收支平衡等原因,于20世纪30年代放弃了银本位制。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成为世界经济的霸主,从而建立了以美元为核心的国际金汇兑本位制,即所谓布雷顿森林货币体系。从货币本位制度看,该货币体系是商品本位制与信用本位制相结合的“混合本位制度”,它不仅存
在制度设计上的所谓“特里芬两难”的矛盾,更无法克服金本位制度的先天缺陷,因此,在20世纪70年代初宣告崩溃。
包括金本位制在内的所有商品本位制都存在着先天的缺陷。以金本位制为例。首先,货币量的发行取决于黄金的储备量,而黄金的储备量则主要取决于黄金的开采量。实际上货币的发行量是由经济发展的速度与经济活动的规模等经济变量决定的,如果基础货币的供应量超过了经济活动所需要的货币量,则会导致通货膨胀,反之,如果基础货币供应量低于经济活动所需要的货币量,就会产生通货紧缩,从而阻碍经济的发展。但是,金币本位制度把基础货币的供应权交给了毫不相关的黄金开采量,而不是由人类主动地调控基础货币的供应量,从而使人类驾驭经济的能力受到极大的约。其次,从实际情况看,黄金的开采量远远跟不上经济发展和国际贸易发展的速度。换言之,金本制下基础货币的供应量远远赶不上经济发展对货币的需求量,从而使经济发展和国际贸易的进行受到极大制约。再次,现存黄金的储备和矿藏量分布极不均衡,非但国际金本位制难以长期存在,而且对黄金储备和矿藏量较少的国家而言甚为不利。最后,由于金本位制度所对应的汇率制度是固定汇率制度,从而使宏观经济管理当局丧失了货币政策的主导权,而且通货膨胀在国际之间的传导甚为迅速。
1973年春季发达国家相继进入浮动汇率制,1976年牙买加协议追认了1973年浮动汇率制的合法性,同时宣布黄金的非货币化,从此,人类经济社会全面进入了国际信用本位制时代。这意味着:第一,人类经济社会摆脱了黄金等商品的制约,可以根据实际经济的需要,决定基础货币的供应量。第二,信用货币的快捷、轻便、安全等先进的货币载体,降低了交易成本,进而促进了国内贸易和国际贸易的发展,从而有利地推动了经济的发展。第三,信用本位制为货币抽象化发展提供了前提条件,因此,各种金融商品层出不穷,金融市场高速发展,金融市场的发展又推动了实际经济的发展。
第四,从本质上讲,国际信用本位制决定了汇率制度是浮动汇率制,至少各国货币管理当局拥有了选择汇率制度的权力。第五,各国在摆脱了固定汇率制度制约之后,获得了货币政策的自主权,这不仅有利于各国宏观经济管理者可以根据本国经济的实际情况决定其货币政策,同时也有利于一国经济的内外部平衡。
当然,国际信用本位制下的浮动汇率制度也存在着汇率急剧波动,货币环境不稳定对经济带来巨大冲击等负面问题。
权利与义务往往呈对称状态。信用本位制下货币当局虽然拥有货币供应的主导权,但是它也要求货币当局采取负责的行为,保持适度的货币供应,采用恰当的货币政策。即使对像美国这样的拥有国际本位货币的国家,也必须遵守保持适度货币供应的游戏规则,否则必将受到经济规律的制裁。以美国为例,由于美国宏观经济管理当局长期无视对外经济平衡,贸易收支持续逆差,从而导致美元兑日元的汇率从1949年的360日元下跌至最低点的80日元。其他非国际本位货币国家更加应该遵守货币纪律,否则,经济必然会遭到严厉打击。亚洲金融危机中受到巨大打击的国家都存在着严重的货币政策上的错误。所以,对在金本位制下解放出来的货币政策当局而言,如何尊重市场规律、遵守货币纪律是一项重大的课题。
国际信用本位制度从本质上决定了汇率制度是浮动汇率制度,虽然各国货币当局有权选择适合本国经济金融状况的汇率制度,然而,汇率波动往往不可避免。尤其对于开放型的小国经济和发展中国家,无论采用怎样的汇率制度都很难免受汇率波动带来的对经济稳定发展的负面影响。因此,国际间的货币合作,成为抵御汇率波动冲击的有效措施。欧元的出现从一个崭新的角度提供了国际间货币合作的最高形式。最近发表的“清曼协议”则从另一个角度提供了以贸易合作为基础的多元化地区的国际间货币合作的形式。总之,国际信用本位制客观上要求世界各国谋求货币金融合作,至少是区域性货币金融合作,这同经济全球化发展的方向是完全一致的。如果说经济全球化是生产力发展的内在要求以及资本国际化的内在要求的话,那么,国际信用本位制所要求的国际间货
币合作,则迎合了经济全球化的内在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