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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市是位于华中腹地的特大城市,拥有人口830万。其年消费生猪在180万头以上,日消费生猪最高达到6000头左右。为了保证市民的身体健康,武汉市从1997年开始实施“放心肉工程”。然而,7年过去,“放心肉”却未能真正让人放心——
问题一 “白条肉”更受青睐?
日前,记者来到了位于武汉市武昌区丁字桥再就业集贸市场的肉品摊位前,看到一排排的猪肉挂得十分整齐,皮白肉红、富有弹性,上面还盖有蓝色的检疫章,看起来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放心肉。然而,摊主们说起这些猪肉的来源却都支支吾吾。几位摊主私下里对记者说,这一排猪肉档卖的全是白条肉。记者又先后去了梅园市场、向阳市场、大东门市场等几个集贸市场,发现白条肉也都普遍存在。这是什么原因呢?
在与摊主的聊天中,记者了解到,真正的放心肉事实上并不好卖。相反的,一些白条肉却更受市民的欢迎。一位姓丁的摊主说,放心肉定点屠宰场出来的肉几乎都没有人买,一是皮上的血多,二是口感也不好。如果把放心肉和白条肉摆在一起,市民都会选择白条肉的。
对此,记者在武昌大东门工商所刘大清所长那里得到了证实。刘所长说,群众都喜欢买白条肉,因为肉质看起来更好一些。而且,经营户们也不愿意经营放心肉,除了质量差、价格也高,甚至经营放心肉的批发市场还存在短斤少两等问题。
刘所长举了位于武昌的沙湖放心肉批发市场的例子。而一位姓王的经营户也对我们说,她每次在那里进四、五头猪,居然能差出二三十公斤的秤。而且对方就是一幅“要买就买,不买就算”的态度。
问题二 放心肉里搀杂劣质肉?
通过调查,记者发现,放心肉远不如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可以完全信得过”。刘大清所长介绍了他在中南街工商所任所长时遇到的两件事情:一是经营黄骡肉,一是出售母猪肉。工商所本以为经营户出售的是私屠滥宰的白条肉,追查下去才发现,原来的的确确是“放心肉工程”里出来的放心肉。
一位姓钟的经营户还悄悄告诉我们,大东门集贸市场里有很多母猪肉、死猪肉之类的肉品出售,且全都是在沙湖放心肉批发市场进的货。
记者在凌晨4点赶到了沙湖放心肉批发市场。虽然当时气温很低,可是批发市场里的生意却很红火。一位经营户告诉我们,现在的批发价在每公斤11元左右,最低也得10.8元。记者表示要买便宜的猪肉,他很会意地说,他一听就心里有数了,知道我们要买“坏猪肉”,然后给我们指点了一家经营户。
记者根据他的介绍,找到了另一家经营户黄五毛。黄五毛很遗憾地告诉我们:“今天便宜的猪肉已经卖光了,都批发到大东门去了。如果一定要的话,明天可以向我们订。”一番交谈之后,他表示,可以按8元每公斤的价格长期给我们供货。他开出来的价格为什么与前一家开出来的价格差异这么大呢?黄五毛隔壁的一家经营户道出了其中的奥秘,原来即使是生猪,也很难按8元/公斤的价格来收购,白条肉的批发价格得10.6元/公斤,8元/公斤出售的猪肉就只能是病猪、死猪、母猪之类的了。黄五毛却没有直说是不是,他把他销售的这种便宜猪肉称为“黑猪子”,还告诉我们,当天就已经往大东门市场批了好几头了。
“黑猪子”倒底是什么样子的呢?记者随即在凌晨5点钟赶到了大东门集贸市场。好几个摊位都在给一种猪去皮,割下来的皮就堆在地上,皮上布满了很黑很长的毛。当记者询问摊主这种肉为什么是这样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记者接着询问动物检疫员在哪里时,被告知还未到场。记者在现场看到,摊主们纷纷把这些“黑猪子”的肉切成一条一条的,然后和其它的猪肉挂在一起卖。奇怪的是,虽然动物检疫员没有到场,但是他们都拿得出动物检疫合格证明。这一张张动物检疫证明与那些“黑猪子”,或病猪、死猪简单相加,就变成了所谓的“放心肉”。
问题三 放心肉里什么问题都没有?
记者采访了武汉市工商局市场处的张红卫副处长。他表示,“放心肉工程”受到了市委和市政府的高度重视,而且有全市人民的支持。目前,打击私屠滥宰的力度越来越大,“放心肉工程”根本不存在任何问题。
然而,各市场的肉品经营户们却有一肚子苦水。放心肉一是质量不好,二是差秤,三是市民不愿意买;而白条肉卖相好、进价略低、容易卖,但是一旦查出就会被没收。是经营卖不出去的放心肉好,还是冒点风险经营白条肉呢?此外,许多经营户猜疑,没收的白条肉都去了哪里?是不是盖了个章然后又作为放心肉重新批发给他们了?
对此,张红卫表示,现在武汉市场根本就没有白条肉了。当记者问如果发现白条肉该怎么处理时,张副处长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如果。
记者十分不理解,这种自信是从哪里来的。“放心肉工程”存在这么多问题,某些部门,某些人却视而不见。殊不知市场是最好的风向标——白条肉卖得好,放心肉卖不好,就已经说明了问题。
问题四 垄断给放心肉带来了什么?
从1997年就开始实行的武汉市“放心肉工程”怎么会做成现在这个样子呢?年年抓“放心”,年年查白条,年年堵私屠滥宰,年年抓违章经营。结果却成了年年不放心,年年有白条。“放心肉工程”一开始就指定了4家屠宰场,又指定了相应的批发市场。而且,原则上规定了武昌屠宰场出来的肉在武昌卖,汉口出来的肉在汉口卖。看起来就像是在武汉市肉联的垄断下进行瓜分市场的“圈地运动”。众所周知,竞争带来活力,垄断的结果就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于是,放心肉不愁没有市场,但质量也跟着下降了。而且,随着郊县的屠宰场规模化生产,武汉市还规定了郊县的肉在郊县卖,市区的肉在市区卖,美其名曰:“让武汉市区和郊县的人都能吃上放心肉。”
那么,武汉市外的肉品企业怎么办呢?河南双汇集团是采用国际标准生产冷鲜肉为主的企业,他们使用的设备是与美国和欧洲同步的,也通过国家动检部门的检验,所生产的应该是毫无疑问的放心肉。但是,双汇集团在2001年进入武汉市场时,却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的阻挠。经过一年半的交涉、请示、疏通各方面的关系,直到去年10月才给他们发了个准入证。
这就奇怪了,郊县的肉可以用优先满足郊县的需要作为借口限制其进入城区市场,双汇集团的冷鲜肉又为什么会受到诸多阻挠被排除在武汉市场之外呢?看来,为了保持垄断地位,一些政府部门不惜使用行政手段进行干预。其实,要保持市场优势,并不是用行政手段就能解决的,市民心目中有自己的标准——质量好,不用指定范围或限制销售,自然有人去买;质量不好,就算是再没有竞争对手,市民们也不会对你有任何兴趣。
武汉市社会科学的张笃勤研究员在评论这个问题时指出,放心肉理应是按照质量来划分的,人为地按地域来限制销售是一种垄断行为,这种做法显然不妥。我国从80年代就已经开始打破计划经济,实行市场经济。武汉市“放心肉工程”人为按地域限制销售无疑是一种倒退行为。
问题五 放心肉工程,你能走多远?
2003年8月底,国家商务部发出了一个名为《加强生猪屠宰管理、确保肉品安全》的紧急通知,通知称:“凡是符合《生猪屠宰管理条例》和国家有关标准要求,实行规模化、工厂化、机械化屠宰,达到冷链屠宰加工、运输的屠宰企业的肉品,各地不得以任何理由限制、禁止在本辖区内流通。”“建立统一、开放、竞争、有序的肉品市场。”
2003年9月初,武汉市政府发出名为《进一步加强全市生猪屠宰和肉食品市场管理工作》的通知。通知明确规定,无论市内市外,凡年屠宰能力达到20万头以上,并符合国家《猪屠宰与分割车间设计规范》要求的屠宰加工企业生产的肉品,可以在全市范围内销售。对于远城区定点屠宰厂,达不到标准的,其产品只能在当地销售。
与这两个通知相应,2002年3月,河南双汇投资集团投资1.5亿元在宜昌引进世界一流的生产线,建立了生猪屠宰与低温肉制品加工企业。2003年初,双汇以加盟连锁的经营方式开始在武汉铺点。
2002年底,中粮集团在武汉江夏区建设了冷鲜肉生产基地。2003年下半年,其产品进入武汉多家超市。
2003年7月,武汉驻军放心肉供应基地在东湖新技术开发区投产运行,成为武汉市第五家肉类定点屠宰厂。
有消息称,台湾升阳食品公司、北京飘飘集团也将在武汉建立肉类加工企业。中百集团更是准备在武汉城郊的阳逻建设生猪屠宰企业。
随着两个通知的出台、随着各家企业的一系列动作,武汉市肉联还能躺在垄断的温床里吗?据了解,武汉市肉联的放心肉市场占有率已经从95%以上降到了目前的80%左右。
双汇集团湖北分公司副总经理崔双泉称,随着市场的成熟和消费者观念的转变,双汇必将在武汉迅速提高市场份额;中粮武汉公司则明确表示,6年内将达到年产50万头的规模,在武汉市肉食市场的占有率要达到25%。
市场是无情的,消费者是有选择权利的。武汉市有关部门如果再不对放心肉工程加强管理、改进技术、提高质量、完善经营的话,我们有理由认为:未来的武汉市场,也许再也看不到所谓的放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