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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证券交易所综合研究所研究报告——“中国证券市场实证分析”之一
□陈斌李信民杜要忠
证券市场的基础是投资者。然而由于种种原因,我们对投资者所知不多,特别是还很少能在定量的角度上了解中国股市一线投资者的基本状况与其基本诉求。显然,实现这一目标的基础工作是建立一个科学、全面的投资者统计调研系统。
在有关各方的努力下,由深圳证券交易所综合研究所主办,华夏证券、国通证券、海通证券、湘财证券、西南证券、兴业证券协办的“中国股市个人投资者状况调查”开始这一实践尝试。调查以问卷方式从证券市场一线获得约43.75万个调查数据,通过这些具有内在关联的数据所建立的数据库并进一步挖掘出的信息,调查基本实现了对中国股市个人投资者状况的统计描述。目前,课题组完成了调查的初步成果报告。以下为该报告的调查设计和调查结果综述部分。
一、调查设计
调查目的:通过典型抽样方式,了解当前中国证券市场个人投资者的状况,包括其基本现状、投资行为状况、权益保护状况,以及他们对当前证券市场一些热点问题的看法。
调查方式:问卷调查。问卷由91个题目组成,其中投资者基本情况11题、投资者行为32题、投资者权益与保护35题、投资者对若干热点问题看法13题。为保证调查的质量,每一份问卷的解答均采用在调查问卷设计人员的指导下,采样点所在营业部的客户经理与其负责的被调查投资者直接沟通的方式进行。
样本设计:全国范围内完成2500份左右。根据中国证券市场投资者分布与结构的实际,理论上采用六个中心城市的地域分层与投资者按散户、中户、大户划分的结构分层。六个中心城市及其样本数量分别为深圳550份、上海600份、北京500份、重庆300份、长沙280份、福州270份;每个城市调查的投资者中散户、中户、大户所占的比例原则上为60%∶35%∶5%。
回收样本说明:调查中实际共发放问卷2724份,回收的有效问卷2587份,回收率94.97%。回收的有效问卷中,被调查者最小年龄16岁,最大年龄83岁,平均年龄43.01岁。
二、调查结果综述
调查围绕四个专题进行:个人投资者基本状况、个人投资者行为状况、个人投资者权益及其保护状况、个人投资者对当前市场若干热点问题的看法。每个专题得到的调查结果概要如下:
(一)个人投资者的基本状况
调查结果勾画出当前活跃于我国股市一线的个人投资者的基本状况。从年龄情况看,25岁到55岁的适业人群构成了中国个人投资者的主体(77.59%),但55岁以上的离退休人士也有不容忽视的份额(16.96%);从入市时间看,中国股市一线投资者的平均股龄为5.4年,他们既有常年在股市搏杀的老股民(36.9%为1996年前入市),也有数量不少的刚刚入市的新股民,其中2000年后入市的比例为21.86%。
教育程度方面。调查发现,为数庞大的中国证券市场投资者的总体受教育程度较低,其中不足中等文化程度的投资者(高中及中专以下)占了总被调查者的43.81%,而初中以下的低学历者有12.04%,这一数字意味着有数百万的投资者未能接受初中以上的文化教育。进一步的分析表明,投资者的受教育程度与其股市的投资规模存在一定的相关性,受教育程度较高的投资者,其股市的投资规模也相对较大,但在较低学历者中,受教育程度与股市投资规模间的相关性并不强。
职业构成方面。调查发现,中国股市的主要投资者群体为机关干部、工人、科教文卫新闻工作者、商业服务业人员和个体工商户、私营业主。通过对不同投资规模群体(如50万以上投资规模和5万以下投资规模)的投资者职业结构比较,可以大致推定我国股市投资者的相对弱势群体为工人、商业服务业人员和待业、无业人员,而强势群体为个体工商户、私营业主和科教文卫新闻工作者。
收入和资产构成的调查发现,投资者的年收入水平普遍不高(其中,55.63%的投资者年收入在2万元以下),与此相对应的是,投资者的投资规模相对较高(调查显示,投资者的资金杠杆指标值高达23.46,资金杠杆=投资规模均值/年收入均值),这种现象降低了投资者的市场风险承受力,也大大提高了股市波动所可能产生的社会风险。股票和基金是投资者们最主要的金融资产,比重高达60.67%,其次是银行储蓄和现金。国债、保险、企业债券所占比重很小。被调查者中,其股票投资总额平均占家庭总资产的50%左右。存在少部分(约2.62%)的大行举债炒股者。
调查发现,我国深沪两市的投资者存在很大的重复开户现象,重复比例高达91.29%,由此可以推算2001年底我国的A股个人投资者的真实人数约在3360万~3400万之间,相当于每千名居民有股民26人。这一数据要比简单地把深沪两市开户数相加得出的我国股市投资者总数少得多。
(二)个人投资者的行为状况
1、入市动机。调查显示,78.6%的个人投资者入市的主要原因是为通过股票的买卖价差而获利,只有11.7%的个人投资者进入股市是为了获得公司分红的收益;38.0%的投资者因有闲置资金而把股市看作是一个长期投资的场所;如果把在我国证券市场上以“炒股”为主要职业的个人投资者(占总数的7.5%)加上“没有工作,通过炒股找点事做”的个人投资者(约占总数的14.5%),则专门从事证券投资的个人投资者比重约为22%。
2、证券投资知识。绝大多数个人投资者的股票投资知识来自于非正规教育,主要通过亲朋好友的介绍、股评专家的讲解以及报刊、杂志的文章等(三者相加约占总数70.4%);在做具体的投资决策时,投资者依据“股评推荐”、“亲友引荐”以及“小道消息”所占的比重高达51.5%;在投资决策的方法上,两成以上的个人投资者决策时几乎不做什么分析,而是凭自己的感觉随意或盲目地进行投资。投资者进行投资决策的主要方法是进行公司的基本面分析和技术分析;大多数投资者在评价投资失误时,往往将失误归咎于外界因素,如国家政策变化(67%)、上市公司造假(50.9%)以及庄家操纵股价(41.6%)等,而只有少数个人投资者认为是自己的投资经验或投资知识不足(28.7%);大部分投资者对新出现的金融品种的认知程度有限,比如投资者在对开放式投资基金的了解程度上,52%投资者了解一点,24.3%投资者完全不了解。
3、投资风险意识。调查结果显示,我国股市个人投资者对证券投资具有良好的风险意识,其中,90%以上投资者认为股市投资“风险很大”或“风险较大”;绝大多数投资者认为我国股市的投资风险主要来自市场不规范(如内幕交易、价格操纵、虚假信息等)和国家政策变化,两者回答率分别为46.6%和42.1%;在股市风险的承受能力方面,个人投资者的风险承受力不容乐观,高达45.9%的个人投资者自认为风险承受能力很弱,而42.9%的个人投资者自认为风险承受能力一般。
4、投资理念。调查显示,54.6%投资者的投资策略是做3-12月的所谓中线投资,个人投资者的投资策略与其知识结构、收入结构的相关性不大,但与其年龄结构、资金规模有一定程度的联系,其中年龄较大或资金规模较大的投资者更倾向于中长线投资;在所投资股票的类型方面,大部分个人投资者偏好于投资中价、中盘、绩优类股票,而对高价、大盘、绩差类股票兴趣较低;约61.4%的投资者购买过ST或PT类股票,其购买的主要理由是认为有投机机会,而且,目前有23.6%的投资者仍持有该类股票;近一半投资者没有购买过封闭式基金,有约19.0%的投资目前者仍然持有该类基金。投资者购买基金考虑的主要因素是“分红”和“净值”,而考虑“基金管理人的能力”和“基金管理公司的规范程度”的投资者极少,两者相加不足7%。
5、投资行为。调查发现,在交易方式方面,69.5%的个人投资者采用“在营业部下单”的传统方式,“电话委托”约为18.5%,“网上委托”约为8.0%;在持有股票数量方面,近七成个人投资者经常持有的股票个数介于2~5只之间,这一数字与投资者知识结构的相关性不大,但与年龄结构、收入结构以及资金规模有一定关系;在股票的平均持有时间方面,七成投资者持有1只股票的时间在6个月以下,投资者短期行为明显;在投资者的年交易次数方面,42.5%的投资者年均交易次数在“13次以上”,90%以上的投资者年均交易次数在“3次以上”,投资者交易次数频繁、交投活跃;在投资者受股价波动而买卖股票的行为方面,九成以上的投资者会在股票上涨幅度达30%之内即抛出,8成以上的投资者会在股票下跌幅度在20%以内即抛出;在投资者处理深度套牢股票的方式方面,选择采取“长期持有,直到解套”的投资者为数最多。
6、影响投资行为的因素。在投资信息来源方面,个人投资者通过“报纸”获取信息的人数最多,其次是“电视”,两者相加约为总数的78.3%,通过“互联网”来获取信息的约为8.8%;投资者对上市公司信息的关心程度不高,表示“一般关心”或“不太关心”的投资者分别达44.7%和7.9%,超过半数。投资者对上市公司各种信息“不太关心”的主要原因分别是:“认为信息不可靠”,约占总数的41.4%;“觉得没用,因为庄家早就这些信息了”,约占总数的31.3%;投资者对上市公司基本面最想了解的信息分别是:财务报表(56%)、发展战略(19%)、临时公告(11%)、股权结构(11%)和管理团队(3%);投资者关注的上市公司财务指标主要是:盈利数量指标、成长性指标和利润分配指标,而资产状况指标、现金流量指标、偿债能力指标、营运状况指标等则关注者很少。
7、投资业绩。总体上看,个人投资者入市以来的“盈利”“持平”“亏损”比约为22%∶34%∶44%。同时,投资业绩与投资者的年龄结构、知识结构、收入结构以及资金规模等因素密切相关,比较而言,年轻、文化程度高、资金规模大的投资者优势较为显著;约40.8%的投资者认为2000年是其股票投资获利最多的年份,其次是1999年;而高达82.6%的投资者认为2001年是其股票投资损失最多的年份。
(三)个人投资者的权益状况
1、投资者对投资者权利的认知状况。调查发现,只有50.3%的被调查者知道投资者对上市公司有知情权。而在质询与建议权上,97%以上的投资者,或者认为行使质询和建议权没有意义,或者不知道如何行使,或者不愿费心费力去行使;在投资者出席股东大会并参加表决的权利,调查显示多数被调查者(70%以上)对这一最基本的股东权利有认识;近六成的被调查者不知道股东对公司盈利分配事项有决定权;五成被调查者知道紧急情况下投资者有要求召开股东大会的权利,但高达63.9%的被调查者认为法律赋予中小投资者这项权利是没有意义的。调查发现,总体上看,我国股市投资者对股东权利的认识情况非常有限。
2、投资者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情况。调查表明,77%的投资者从来没有查阅过上市公司的公司章程、股东大会记录和公司财务报告等重要材料,而在曾经查阅过上市公司重要材料的被调查者中,12.2%的人已经不再愿意去查阅上市公司材料了。大部分投资者不去阅读上市公司重要材料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可以从报刊上获得上市公司的有关信息,而是因为广大投资者对披露信息的信任程度不高(此类投资者比例为62.6%);曾经参与过股东大会投票的中小投资者占被调查对象总数的不到10%。大部分未曾参加过股东投票的被调查者主要因为自己的投票权份额过小(63.0%)、参与投票的成本高(18.63%)等原因而未参与投票,但在全体被调查者中,有41.6%的人明确表示愿意委托自己的投票权。
3、投资者对权益保护状况的主观感受。调查发现,大多数投资者感觉自己的权益受到侵犯的状况严重。其中,明确主张权利受到侵犯的投资者占被调查者的51.0%,不能确定是否受到侵犯的投资者也高达35.9%。投资者权益受侵犯的感受在不同年龄、不同投资规模的投资者之间差别不大,但低收入者受侵犯感觉比高收入者稍高。而在年收入超过50万元的人群中,反映自己权益受到侵犯的比例却达到最高。
4、投资者对现阶段证券市场投资者权益保护状况的评价。调查表明,79.1%的被调查者对目前证券市场个人投资者权益保护的现状不满意,其中,投资者认为最突出的问题是缺乏应有的保护措施(43.7%);大多数投资者在自身权益受侵犯时,应对措施消极。其中34.9%的被调查者选择“没有办法”,有21.4%的人会向其他人介绍自己的遭遇、劝其他人不要买这支股票。在剩余的表示要以制度手段维护自己权利的被调查者中,选择“向证券监管部门投诉”的占30.6%,选择“向法院起诉”的占13.1%;被调查者认为,投资者权益保护存在问题的主要原因是监管不力(认同人数64.4%)与法规不完善(认同人数60.6%);调查发现,在投资者对当前证券监管部门有关保护投资者权益行动的评价上,近九成的被调查者表示支持。但是,投资者对这些行动的预期效果信心不高:31.1%的被调查者对监管部门保护中小投资者权益有信心,而36.7%的被调查者对监管部门推动中小投资者权益保护的效果持怀疑态度。
5、投资者对权益保护方面最为重视的问题。调查发现,防范上市公司的违法行为和加强市场监管,是广大投资者在权益保护方面最为关注的问题;在上市公司治理存在的主要问题中,董事会、监事会未能真正发挥作用是投资者反映最为突出的问题;投资者最支持的三项投资者权益保护措施分别是“证监会加强监管力度”、“完善信息披露制度”和“建立民事诉讼与赔偿机制”;49%的投资者认为,打击上市公司的违法违规行为是中小投资者在权益保护方面最急迫的要求。
6、投资者对证券市场信息披露制度的认识与评价。调查显示,27.4%的投资者认为我国已建立了比较完备的信息披露制度,而认为还没有建立的投资者占69.1%。八成的被调查者认识到了信息披露制度的重要作用,但接近七成的被调查者对我国信息披露制度的现状不满意;在投资者就上市公司的造假行为评论对信息披露制度的看法时,有64.3%的被调查者认为是信息披露制度不完善,导致上市公司的造假行为突出,而26.0%的被调查者认为信息披露要求本身已比较完善,主要是由于对违反信息披露规范要求的处罚过轻,导致上市公司造假情况突出;在导致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质量出现问题的诸多因素中,投资者认为最主要的原因是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的规范不完善(认同比例45.9%,下同)、公司治理结构不完善和会计制度会计准则不完善(40.1%)、注册会计师未尽职责(37.6%)、上市公司未能很好地履行披露义务(35.9%);在对我国信息披露存在的首要问题的调查中,信息披露的“不真实”回答比率最高。
(四)投资者对当前市场若干问题的看法
关于影响中国股市发展的关键问题。调查发现,60%投资者认为当前影响中国股市发展的最关键问题是国有股、法人股的流通问题,其次分别是证券市场发展不规范、缺乏保护个人投资者的机制、上市盈利能力低下和上市公司治理结构不完善等。而认为是机构投资者不成熟、个人投资者缺乏自我保护意识和中国证券市场市场化程度不高等问题的投资者并不多。
关于国有股减持定价与新股发行方式。调查显示,75.1%投资者认为国有股减持应以根据净资产为定价依据的方式进行。在新股的发行方式上,一半以上投资者认同网上定价与二级市场市值配售相结合的方式。
关于加入WTO与中国股市。调查显示,投资者对我国加入WTO后会给我国股市带来何种影响上分歧较大,33%的投资者认为是一利好,但28%的投资者认为是利空,另外有39%投资者认为难以判断。而在境内外股市的波动关系上。调查显示,73%的投资者认为目前的国内外股市存在一定的相关性,但其中三分之二的投资者认为相关性虽有,影响却并不大。
关于对中国股市未来发展的基本判断。调查发现,在本次调查的市场状况背景下,投资者对中国股市未来发展的信心有所下降,但总体仍处均衡状况,对股市未来持乐观、悲观和难以判断态度的投资者基本上三分天下。其中,持乐观态度投资者的主要信心来源是:相信国家扶持股市发展的基本政策、认同证券市场加强监管的前景,以及看好国民经济的发展趋势。持悲观态度投资者的主要原因是认为:市场扩容的速度太快,市场的不规范导致的投资者信心下降,以及上市公司的质量和经营状况的恶化。与投资者的信心状况相适应的是,近5成投资者准备减少投资以及逐步撤出股市,这一数字大大超过拟增加投资的投资者,但表示维持现状的投资者仍然是最大的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