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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盛夏,骄阳似火,溽暑难熬,不由让我想起,过去老北京祛暑生凉的往事,这些几近消失的记忆,让人难以释怀。
搭建天棚,遮阳生荫,是老北京中上等人家夏日的选择。天棚又称凉棚,直到上世纪40年代末,我还见过。当时做这种生意的叫棚铺,东南西北城都有。端午节搭棚,中秋节撤棚,包搭包撤,秋后算账。搭天棚的工人叫棚匠,他们个个身怀绝技。搭棚所用杉篙立柱,在地面上都是单摆浮搁的。搭建时,棚匠沿杉篙攀上爬下,从不用梯子。杉篙约一丈五左右,棚顶需比正房高出四五尺,以利于通风透光。棚顶平行、等距缚以粗竹竿。四周铺芦席,并用麻绳缝在竹竿上,中间留出一块矩形天窗,其上装一芦席卷帘,可以在下面用绳索自由舒卷。为防西晒,也常在西厢房上,用芦席做一面能够垂直舒卷的“遮阳”。天棚障烈日而不挡好风,若再用唧筒向棚顶喷洒凉水,则阴凉匝地,清风习习,凉爽宜人。普通四合院一般不搭天棚,而是在东西厢房的房檐上挂个大苇帘子,日照时放下来,也会森森生凉。
冷布糊窗,通风透气,家家户户必不可少。冷布是木机织的一种窗纱,单股土纱,经纬交织,孔距约2毫米,常上绿色或本色浆,光亮、挺滑,用来糊窗,透风爽朗。四合院的窗户是木制的,分内外两层:外层叫支摘窗,即上部可以支起或吊起,下部可以摘下之窗。上部叫棂窗,一般是竖长方格交错成纹的窗户,上面糊高丽纸。下部叫护窗,可卸可装,用于晚间。里层上下均固定,上部为大方格窗,俗称“纱屉子”,就是夏季糊冷布装卷帘的地方。下部安装玻璃,每块玻璃的四周仍有一圈矩形窗格环绕。冷布糊窗,使屋内顿感清凉,夜间无异于睡于庭院之中。
门挂竹帘,掩日透光,拦挡蚊蝇。白天,阳光透过竹篾,洒下条条斑驳细影,别有一番情趣;屋内透过帘子可以看见外面,外面却看不到屋内,平添了几分神秘。午间,隔帘闲视,可见鱼缸中,荷叶轻摆,依稀可闻朱鱼唼喋;正房两侧,石榴树、夹竹桃,嫣红依翠、粉白交映,吐艳争芳。晚间,坐在庭院纳凉,望着屋内走动的朦胧倩影,诗意浓浓。
炎夏,老北京的寝具也别有洞天。最让我怀念的有两件东西,一件是消失近50年的漆皮枕,一件是消失100多年的“竹夫人”。上世纪五十年代,我的姥姥就有两个漆皮枕。这种凉枕,内芯是用藤条编成的,小的一尺多,大的有两尺,两端方,上下两面微凹。枕的两头黑中间红,枕面有画,古朴典雅。睡上,头颈清爽。竹夫人又称竹夹膝、青奴、竹姬。它是以青竹编成的圆柱形竹笼,长约五尺,直径五六寸,中空,四周多洞,这是根据“弄巷穿风”的原理,供人取凉。笼中可置各种清香鲜花,放置在膝肘之间,相抱而眠,清凉消暑。十分可惜,如今竹夫人在我国逐渐失传。可是令人感慨的是,我国的文化遗产在日本、韩国及东南亚却依然是人家常见的消暑工具。
现在,科技发达,家家户户都有空调、电冰箱,人们在享受清凉的同时,不知道是否还记得老北京如何祛暑生凉?如烟往事,渐渐远去,然而至今,我仍怀念那旧韵余香。
●陈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