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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创新越来越成为全社会关注的一个焦点。中共十六大首次提出“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十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上《政府工作报告》中进一步提出,“依靠科技进步,提高自主创新能力,推动结构调整”;天津市委八届七次全会决议中也强调,“科技创新作为经济工作的生命线”。种种迹象都表明中国经济正试图通过自主创新来实现更长远的规划。我国企业目前自主创新的现状如何?如何才能加强我国企业的自主创新?就此,天津日报《经济周刊》博士咖啡会客厅主持人邀请南开大学经济学院副教授刘刚博士和张贵博士来到会客厅,进行了一次访谈。
主持人:自主创新向来被人们所重视,最近对此又进行了新一轮激烈的探讨,这是为什么呢?
刘刚:我国对外资的进入曾有过几次争论。目前,已经开始感觉到引进外资给我国产业可能带来危害,也就是对外资企业技术的过分依赖可能使我国的许多产业丧失对先进技术自主开发能力。这是十分严重的,尤其有巴西和加拿大的前车之鉴。巴西大量引入外资,外资在掌控了国家经济命脉后,大幅度提价使巴西经济陷入困境。加拿大则是另一个教训,其经济最终全方位依赖于美国。
张贵:独立的自主创新不只关系到企业的可持续发展,它更关系到国防安全、产业安全以及信息安全等多个方面。我国一直以来对自主创新非常重视,863计划的实施就说明了这一点。
主持人:很早就有人提出引进—模仿—创新的发展思路,但经过这些年的发展,很多产业上却只做到了引进和模仿,缺乏真正意义上的自主创新,其中原因是什么呢?
刘刚:中国在开放市场过程中,采取了一种“以市场换技术”的方式,希望通过引入外资来学习先进技术,然而大量跨国企业实际上仅在中国进行生产,研发部门却保留在本国,对中国企业形成了一定的技术控制。
实际上,研发和生产是不能彻底分离的,这在后福特制时代后尤为明显。如果没有研发能力,那么生产将受一定限制。生产过程标准化之后,跨国公司的生产很轻易就可以转移到其他地方。现在,研发能力成为控制生产的关键所在,生产要依附于研发。
张贵:这与产业发展阶段是密切相关的。在产业刚起步的时候,不可能涉及自主创新。在模仿别人积累了一定的经验之后,产业才有可能逐渐表现出自己的个性,这是一个普遍发展规律。
主持人:我国企业自主创新体系的薄弱环节在哪儿?
张贵:一个完整的创新体系包括三个方面,即创新主体、创新制度以及创新环境。我们国家提出了产学研相结合,实现研究成果产业化,但现实转化比例却不高,而且真正能实现转化的成果大部分出自工科院校,偏重于理论的理科学校则较少。
刘刚:没有自主研发肯定不行,我们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大量研发资金投向大学,而国外70%的资金是在企业内部。
主持人:我国民营汽车企业奇瑞、吉利以及华晨的成长可以说在自主创新方面正在迈出坚实的脚步,对此您怎么看?
刘刚:民营汽车企业的发展是让人振奋的。奇瑞提供技术转让在伊朗设厂,充分说明了自主创新在企业发展中处于重要地位。但目前,我国部分汽车企业的生产进入一种“锁定”状态。我们希望通过合资达到技术扩散的目的,而这一过程并没有发生。特别是汽车零部件的生产,表面上是实现了国产化,但在零部件国产化过程中又采取了合资的形式,使我国汽车企业失去了自己的控制权,因此在轿车生产中有80%的利润是被国外厂商拿走。
与轿车行业相对照,可以看看我国的卡车生产状况。我国在卡车生产上一直拥有自主知识产权,拥有自己的研发平台。这一平台发展到怎样的程度呢?当奔驰想和解放合资生产卡车时,它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生产出和解放一样质量和价位的车型,只好选择退出。这也是为什么卡车市场上主要是国内品牌的原因。这一现象是令人深思的。
主持人:目前而言,哪些行业可能是我国最迫切、也必须进行自主创新的呢?
刘刚:主要是关联度大,对国民经济发展有重大影响的行业。例如汽车行业,它具有很高的产业关联度,影响到很多的不同行业;未来还包括飞机、航天制造产业以及高新技术产业。如果这些产业长期被别人控制,那么我们将缺乏独立性。而自主研发是其中关键,没有研发就始终要受人控制。
张贵:高新技术行业再具体说就是电子信息、集成电路以及生物技术这些方面。它们相关关联度很大,是多学科的交叉点。这些方面一旦获得突破,将会极大地带动相关产业的发展。
主持人:自主创新在对产业以及企业的发展过程中扮演怎样的一个角色?
刘刚:自主创新不仅关系到产业安全问题,它还直接影响到产业的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
张贵:我插一句话,研究企业竞争力过程中,除了要考虑市场占有率、利润率之外,必须重视可持续发展。这需要一个强有力的自主创新体系支撑。
刘刚:实际上,天津很多产业的发展与创新极是密切相关的。例如,天津的制药业,与天津大学的结晶技术有很大关系;天津的电焊条行业,占有全国70%市场份额,其最初的电焊条制造技术也是来源于天津大学研究成果的转化。所以说,创新体系与当地产业是息息相关的。
张贵:自主研发实际属于技术战略问题。自主研发的成果大部分以专利形式进行保护,更进一步形成相关的专利池,实现标准化战略。我国液压机行业共拥有液压机专利153项,都在天津市天锻压力机有限公司名下,这也说明国内企业已经认识到这点。
主持人:自主创新的重要性好像大家都意识到了,但就是在实施中似乎还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
刘刚:实际不完全是这样,还是因为认识上比较模糊,大部分停留在理论性讨论。真正意义上的认识,首先应该是认识到这个问题,其次还要认识到怎样去做的实际方法。
张贵:由于鼓励投资研发并不能产生明显的短期效果,一些地方领导出于对任期内个人政绩的考虑就不愿意在这方面投入过多。最近,天津出台了促进高新技术成果转化的暂行办法和专项支持资金,这对天津企业自主创新是十分有益的。
主持人:那么如何才能改善我国企业自主创新能力不足的局面?
刘刚:一方面,要及早放开产业政策,鼓励民间资本进入各个行业。国务院“非公经济36条”表明了进一步放开产业政策的态度。另一方面,国家应该拿出一部分资金来扶持企业以及行业的自主创新,而不是仅限于对高校研究项目的支持。院校与企业间的合作要进一步加强。此外,国家应该加大对民营企业创新研发的支持,而不仅是局限于对国有企业的资助。这样,要突破外资企业带来的技术控制还是有办法的。
主持人:刚才也谈到,未来高新技术企业的自主创新必须加强,但在这些类型企业中大部分是中小企业,它们怎么才可能实现自主创新呢?
刘刚:小企业有小企业的做法,但在早期需要政府支持。比如,可以形成产业性的研发机构,合作研发行业的共同技术。其实大型企业也在进行合作研发。对于创新源,最早认为是企业家,后来发现不对,实际是整个社会都在创新,但主要是企业。有时大企业出于垄断目的,有了创新也不用于实践。
张贵:实际上,企业联合会、行业组织对于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在自主创新方面都有很大的作用。
主持人:政府在自主创新中应起到一个怎样的作用?
刘刚:创新的主体应该确定为企业,而绝不是政府。政府需要做的是创造适合创新的环境。怎样采取一些政策促进自主创新,这是当前政府面临的问题,地方政府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英国自1988年开始实施“LINK”高科技发展计划,具体实施方式是,项目以企业为主体(两到三个企业联合),但同时联合高校,在这一基础上政府才对其提供支持,这一计划自实施以来效果非常明显。
张贵:现在天津和全国都非常重视中长期科技规划。从国家层面来看,完全可以实施一些以国家投资为主的研发项目,带动民用技术的发展以及扩散,它并不要求必须在某些领域内得到突破,这也能更充分地利用现有的科技人才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