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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钢铁业差距有多大
日本媒体对国际市场上原材料、能源涨价的问题炒得非常厉害,似乎新一轮危难就要到来,而日本已经没了主张,坐以待毙。但真正到日本企业去采访那些负责采购的人员,从他们的言谈话语中并没有听出日本企业有多么大的困难——几年前签订的合同在执行,现在价格高了,也只对新签合同有影响,同目前的生产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先后发表在日本报纸上的两条消息特别引人注目:3月3日,日本钢铁企业共同发表了2004年的经营数据。排在前4位的主要钢铁厂家,去年的利润加起来为1万多亿日元(100日元约合1美元),与2003年比,利润都成倍上涨。真是凡干钢铁的,都赚了个钵满盆盈,皆大欢喜。
3月5日传出了国际铁矿石价格上涨71.5%的消息后,日本媒体又开始抱怨起来。其实这是日本钢铁厂家和国外矿山谈判后定下的价格,并不是谁强加给日本的。我们可以简单地算一笔账:日本的钢铁年生产量为1亿吨,按每吨成本多出39美元的价格算,日本钢铁业要多支出39亿美元(约4000亿日元)。不去谈钢铁企业能把上涨的价格很大一部分转嫁到产品中去,就是他们吞下了这份上涨的成本,按照去年1万多亿元的净利润计算,也还有6000多亿日元可赚。
原材料的国际市场乱云飞渡,日本企业却处之泰然,这在于他们对自己国家及国际市场的发展有一个比较准确的估测。国内有几座高炉,能生产多少钢铁,需要进口多少矿石、原煤,企业能出口多少产品,日本企业心中有数。进口铁矿石时,新日铁一家定音,其他厂家基本上跟进,企业的生产在有计划地进行,钢铁联盟、经济产业省在维持着行业秩序。日本的钢铁厂家对今后三五年的生产计划得清清楚楚,能和国外矿山签长期合同,也敢往矿山开发事业中投资。
中国有多少钢铁厂?明年大致能增产多少?估计没有几个人能说出准确的数字来。经济发展太快,统计、预测跟不上;机构在不断变动;一些钢铁厂缺少市场观念等等。在这样的条件下,中国企业过去没有和国外矿山签订长期合同。
我们不能总是用农村赶集的方式和国外矿山谈价格。数不清的企业派无数的采购员去赶集,在我们不那么缺原料时,就使劲地杀价,杀他个一分都别想挣;在我们缺的时候,恨不能把过去赚的钱都贴出去也要买进。这种买卖方法最终让我们把铁矿石的决定权拱手让给了日本企业,虽然日本企业并没有我们买的多,我们出的钱也并不比他们少。
国内铁矿石含铁量太少,原煤供求紧张,内陆缺水等客观条件都迫使企业不得不去海边寻找发展的机会。在钢铁生产技术上,中国原本便不能与日本比。国际铁矿石价格上涨71.5%,原煤价格与前年相比已经上涨123%。我们的钢铁企业费九牛二虎之力把工厂搬到海边时,暂不去计算搬迁的成本,光是没有国际市场价格决定权这一项,我们便已经落后日本好大一截子了。
中国钢铁业有三大隐忧
国际铁矿石价格狂飙71.5%,这会给中国钢铁业的发展带来哪些问题?记者在东京采访了新日本制铁株式会社董事、海外事业企划部部长入山幸。
入山是负责宝钢项目的中国问题专家,在将近两个小时的采访当中,他很少变换坐姿,也极少直视记者。但从入山严密推敲过的一字一句中,记者感觉日本企业对中国相关行业了解之详尽、之深刻,着实使人害怕。在国内还在谈论铁矿石价格飞涨的时候,入山幸认为,原煤问题、用水问题是中国钢铁业更严峻的资源瓶颈;技术上,中国还不过关;在国际环境上,中国钢铁企业也缺乏盟友。
中国迟早会成为原煤的纯进口国
记者:中国钢铁业在快速发展过程中,遇到了这样那样的问题。首先在铁矿石的进口上就比较被动。
入山幸:是的,中国的铁矿石等原料严重不足,大量依赖进口。从2003年开始,中国成为世界上最大的铁矿石进口国,在世界铁矿石进口中所占的份额为25.9%,而1990年,这一比例只有3.5%。
去年,中国铁矿石的进口量约为2亿吨,这占去了世界总产量的20%。今后中国还会进一步增加进口量,2005年大致为3.4亿吨。对进口铁矿石的倚重决定了中国的钢厂必须靠近沿海。
记者:恐怕不仅是铁矿石会涨价。
入山幸:是的,国际原煤价格也很快就要涨上去,而中国进口的原煤也不少。从总体上看,中国迟早要成为原煤的纯进口国。
记者:钢铁生产过程中的水虽不用进口,但中国的水资源也十分短缺。
入山幸:我这里有一份中国钢铁工业协会公开发表的资料。从资料上看,中国每生产一吨钢材需要15.03立方米的水。2002年,中国钢铁生产使用了24亿立方米的水资源。如果到2005年,每生产一吨钢材需要的水能降低到14立方米,而2005年钢铁产量为2.5亿吨的话,就需要35亿立方米水资源,缺口将达到11亿立方米。照这个趋势发展,估计今后只有在长江沿岸的钢铁企业有发展的余地。
生产高级钢的技术仍不过关
记者:中国是世界上最大的钢铁生产国,为何同时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钢材进口国?
入山幸:中国条钢的自给率已超过100%,但钢板只有七成左右,而且2003年比2002年还有所降低。热轧及其他表面处理的薄板等产品进口占了中国钢材进口的2/3,冷轧、镀锌、硅钢板的进口依赖度一直在50%左右。
记者:在中国钢铁生产中比例最高的是技术含量较低的条钢,但条钢受建筑业的影响比较大。
入山幸:对。一旦建筑业的需求下降,条钢类产品将供过于求。我们担心,随着建筑用钢产能的迅速扩大,这方面的生产能力会供大于求。
但另一方面,中国汽车和家电制造业的不断发展,将会使钢板使用量进一步增加,供不应求的局面还会持续。
记者:中国企业可以通过提高质量、改进产品结构来扭转高级钢板过度依赖进口的局面吗?
入山幸:从我们过去的经验可以明确地看出,产能的扩大是比较容易做到的,而质量的提高则要通过制造企业不断积累经验,通过不懈的努力才能实现。这个过程要花时间,高质量钢材的短缺局面仍将持续下去。
建立亚洲钢铁联盟为时尚早
记者:你们是不是十分看好你们与宝钢合资组建的有150万吨薄板生产能力的加工厂?
入山幸:我听说中国计划将汽车产量提高到1000万辆。以每辆车使用500公斤钢铁计算,我们的合资薄板厂只能为300万辆汽车提供原材料。应该说市场容量还是很大。
记者:宝钢、韩国浦项都是引进新日铁技术建立的钢铁厂,是不是亚洲已经有建立钢铁联盟的基础?
入山幸:欧洲的钢铁联盟是从上个世纪50年代开始筹划建立的。二战给经济造成了巨大的破坏,靠一个国家的力量来复兴经济很难成功,于是欧洲采取组织起来、共同复兴的方法。它们的国民经济发展水平也比较相近,当时在政治上也有共同的利益,在思想上很容易统一起来。
亚洲就不一样了。亚洲各国经济状况不同,每个国家社会内部的发展也不均衡,到现在我们也没有建立欧盟那样的共同体的基础,也难以建设欧洲钢铁联盟那样的组织。
但是,这并不意味我们不需要共同体。如果日本、中国、韩国能够建立起一个强有力的集体的话,我们的投资将变得容易,技术方面的交流也将会活跃起来。